【靖苏】长夜(六)

<六>

 

 

走近了几步,萧景琰才发现梅长苏压根没在看书。

 

他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梅长苏的状态,他只看见对方靠着墙安安静静坐着,书也稳稳当当地拿在手中,但人却好像是在打瞌睡。

 

梅长苏低着头,还在以微小的幅度不时地点头,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大概也只能用小鸡啄米来形容了,要不是心里有些担心对方的精神状态,萧景琰恐怕会背过身漏出笑声来。

 

走到他身边时萧景琰不由皱起眉头。空气中若隐若现地漫着一股淡淡的酒味,萧景琰一眼就看见案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酒壶,再一瞧梅长苏脸上也明显透出一股醺然,他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他伸手去拿案上的酒壶,梅长苏却仿佛是惊醒了一般,立马按住他的手,抬头瞪着他。

 

萧景琰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看着梅长苏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也不由得瞪了回去。

 

两人就这样互相瞪了好一会儿,梅长苏终于回过神来,讪讪地松开手:“原来是殿下,我还以为……”

 

他小声地嘀咕了些什么,萧景琰没听清。只是对方说出那句“我还以为”的时候,他心中的枝蔓莫名地又有了活跃的势头,铺天盖地地延展开来,他也说不清那应该是好奇心,还是什么别的情绪。

 

虽说梅长苏已经回过神了,但也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神智显然不像往日一样清醒。萧景琰伸手拿起酒壶的时候,梅长苏还偷偷地抬眼看了看他,好像担心他会忽然来酒兴然后直接把酒往喉咙里灌似的。

 

萧景琰一时觉得既好气又好笑,加上之前梅长苏难得孩子气地瞪他让他心中生了几分兴致,说话时语气也带了点调侃的意味:“我倒没见过先生有如此酒兴的模样。”

 

“不过是……夜深梦见了过往的一些事情,”梅长苏低声而气若游丝地说,仿佛下一刻又要沉沉睡去,“梦醒过后心头一时难以宽解,借酒消愁罢了……让殿下见笑了。”

 

酒香清淡,想来应该不是会伤身体的烈酒。萧景琰将酒壶放回案上,自己也在一旁的席子上坐下。梅长苏动作迟缓地拿起酒壶,仰头灌下,倒真有借酒浇愁的姿态。

 

按理说梅长苏平时是绝不会在他面前露出这样神态的,可见他现在真是醉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萧景琰看着他一灌下去又是咳嗽连连,好像又要咳出血来,拦不住便只得不忍地替他拍背顺气。

 

他自认从未看透过梅长苏这个人,可此刻对方一举一动中的痛苦,都是真真切切的。

 

“虽说是借酒消愁,可先生还是应当以身体为重。”斟酌了半天,萧景琰还是中规中矩地劝了一句。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些,或者说不止这些。疯狂滋长的枝蔓仿佛要占据他的心头,推动着他去说些什么,可他甚至不明白这种情绪因何而起,只知道自己看着梅长苏咳得像是要撕心裂肺的模样时,心就像被什么绞住了一样。

 

他觉得心中有股苦涩,也不想看着面前这个人陷于苦涩之中。

 

“先生……梦见了什么?可否与我一讲?”萧景琰故作轻松地掩饰起内心的烦躁,“与人分忧,或许能减轻痛苦。”

 

梅长苏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将酒壶放回案上,自顾自地说着:“承蒙殿下关心,不过一些陈年旧事,谁又没有一些伤心遗憾之事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于是萧景琰便看着这个又开始小鸡啄米的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我既已视先生为友,希望能为先生分担一些痛苦,不过发自本心罢了。”也不管梅长苏听不听得见,萧景琰兀自说道。

 

对方低低地嗯了一声。

 

“先前问过先生,倘若有机会改变一些遗憾,先生会怎么做。”

 

“嗯。”

 

“先生的答案,与我所想一致。我心中,也是持着这样想法的。”

 

“嗯。”

 

“如果有机会让我改写赤焰案,哪怕改写后不能再结识先生,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改变它。”

 

“嗯。”

 

“只是,”萧景琰闭了闭眼,盯着那人的神色,“有一点,我没能说出来。”

 

“不能改写过去,固然可惜,可凡事必有得失……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

 

“若不能与先生相识,那会是我一生中莫大的遗憾。”

 

萧景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那人的反应。然而不知该说是令他失望还是令他松了口气,梅长苏依然只是“嗯”了一声。

 

看来这人真是醉了,萧景琰叹了口气。然而看着对方昏昏欲睡连他人的话都听不清楚只是下意识回应的模样,萧景琰心里却涌起一股异样的冲动,如同他心里那些疯狂的藤蔓一般,肆意地张舞着爪牙,推着他说出疯狂的话。

 


“……或许我大概是,倾慕先生的吧。”

 

 

 

 

萧景琰完全凭着一股冲动和直觉说出来,说出来后好一会儿都恍恍惚惚好像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嗯。”

 

不咸不淡的回应将萧景琰扯了回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是什么。梅长苏完全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回答也与之前的任何一声嗯没有任何差别,可就在对方应声之后,萧景琰的心神前所未有地慌乱起来。

 

仿佛那声嗯,是真的默许了他这份不知从何时开始滋生的情愫。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先前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是因何而起,只是在今天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之前,他都选择了回避自己的情感。萧景琰向来不是会刻意为难他人的人,他回避自己的情绪不过是因为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一旦揭明了自己心中的枝蔓因何而生,那枝蔓会烦扰的将不止他一人。

 

但是他现在揭明了。不知该说是不幸还是万幸,对方并没有看清。

 

萧景琰一时局促得说不出话来,既不敢去看梅长苏的神色,又忍不住探头去瞧,然后又迅速别过头去。心里的枝蔓不但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愈发猖狂。最终他忍不住把自己挪到梅长苏面前,手搭上人家本来就耷拉着的肩膀。

 



“先生,你还看得清我是谁吗?”

 

梅长苏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眼神迷离地瞅着他,好像在竭力辨认他是谁。萧景琰心里紧张了一瞬,对方眼睛忽然就清亮了一下,然后便冲他笑了起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如春日里的一坛清酒,浅淡而缱绻,带有一丝丝的活力与生气,好像在说我看得清你是谁呀。


萧景琰怔怔然看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怎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就被对方猛地扯住了衣领拉近过去,猝不及防就贴上了对方的唇。

 

梅长苏兴许是醉劲上来了才这样耍酒疯,萧景琰觉得自己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把对方敲晕,可他却不受控制地伸手环抱住对方,情不自禁地想要俯身加深这个吻。

 

疯了,今天真是疯了,所有人都是。

 

然而他很快就找回了理智。因为梅长苏把他拉近了之后就松了手,连带着整个人都松了下来,窝在萧景琰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萧景琰苦笑不得,又无可奈何。要是先生清醒过后想起自己喝醉之后做了什么放荡不羁的事情,想必一向矜持自重的他会恨不得天天躲着萧景琰或者找条地缝把萧景琰扔进去——如此想来,还是希望先生忘了比较好。

 

尽管有些可惜。萧景琰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唇,竟生出几分留恋的意味来。他又望向案上的酒壶,心想这酒也没有闻起来那么清淡。

 

那几分醇香真正尝起来倒是浓烈得很,久久徘徊,弥散不尽。

 

之后他便小心翼翼地让梅长苏靠着墙睡下,然后去苏宅喊了人来。来的人是正值守夜的甄平,对方过来的时候还一脸狐疑地看着他。萧景琰只得解释说自己本想到密道里静静心,没想到正看到苏先生在密道里借酒浇愁,喝醉了还说了几句醉话。

 

醉话?甄平好像想到了什么,言辞也变得小心起来,忙问宗主可有说什么失礼的话。

 

萧景琰一愣,回想起梅长苏喝醉后的状况,顿时心里滋味有些复杂,只得说苏先生只讲了些令人听不太清的话,不过好像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罢了。

 

萧景琰本意是想诱导梅长苏醒后把这件事当作自己醉后的梦,他倒不是怕自己被拒绝,他只是担心梅长苏在以后两人相处过程中会感到尴尬不自在。

 



他不是很想知道梅长苏喝醉之后神情恍惚中看到了谁,也不是很想承认自己很在意对方把自己当成了谁。




TBC


考试失踪了几天,考完试感觉整个人呈不自主性放飞状态

最近暗搓搓在脑推理向侦探AU,发现真特么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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